近来应该不曾下雨,路面还算干爽,生活用水形成的几滩泥泞有些扎眼,却让吕尚文莫名觉得比都市多了生气。酒馆旁是一块棚户区,因其紧邻锯木厂,大约是为工人提供的住所,这狭小而恶劣的空间无疑昭示着压迫与剥削。此时太阳高悬于森林上方,腌臜的板材间并无人影,夹杂在水车吱呀声响里出自劳动的呼喊从锯木厂传来,单凭听觉也能体会到所承负的艰辛。对面的摊贩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吕尚文,从摆放的商品来看,所售卖的应当是补给品药品一类的东西。
穿着色调黯淡样式朴素,基本没有什么装饰,实用远大于美观,倒与这镇子相适应,却令吕尚文成了唯一的异类。深蓝色大衣幽邃深沉,如一匹夜色,而那繁复精致的银纹因此舒展,作了星河。东亚人的面相在这里称得上异域风情,再添三分神秘,至于大魔导师这并不美丽的误会更让他似乎连物种都不一样了。
对这些心浮气躁显然无助于此刻的境况,吕尚文把心思收回到老板的话语中。既然至今不知正体的翻译器给出了“西”这一词汇,那么判断为日落的方向应该较为稳妥。因此他顺着路往森林反方向走去。
在臀部带伤的情况下保持稳健的步伐并非易事,零散的行人与卫兵那过度的反应也把压力垒到肩上,走完这显得小气的镇子颇费一番功夫。从房屋数目及规模可以看出,即便算上锯木厂的工人,小镇人口也不会超过两百。这搁在当代中国也就是一个村落。房屋以木质为主,显然取材自不远处的森林,镇中心的那两栋砖石结构的建筑便显得鹤立鸡群。二者有明显的区别,宗教的庄严肃穆在拜占庭式的穹窿顶下凝为石质,让人很难将它与周围的环境相联系。甚至于不远处那唯一具有比较资格者也在格调及规模上逊色不少。即便如此,仍不能置疑建筑者是否尽心,建构美与文饰美在那高悬着跃马徽章的两层府邸上得到体现。
镇西南北走向的路上,散布深深浅浅的车辙与马蹄印。路边的数辆马车旁,似是商人的男人们身着一类较为贴身的青色短衫长裤,头戴圆顶帽,通体服装并无刻意修饰的图案。体量较酒馆老板纤细,脸上却有着风霜的痕迹。身着暗色皮甲的几名武卫在一旁整备,扫来的目中流露出惊诧之色,迅速地拔起身子。男人们并没有因吕尚文的出现而失态,一愣之后端正站姿,流畅地行礼。吕尚文略一踟躇,便以贵族式的倨傲姿态幅度极小地一点头,算是回应。
男人们脸上并未显露出不快之色,也不知这是理所当然,还是慑于权力而将心绪藏匿。不过,被打上傲慢的标签总好过因谦逊而招致怀疑,即便头皮发麻脸颊发烫,吕尚文也不得不将戏演到底。拿枪抵着脑袋绝对比舞台及评委更有助于演员的诞生。
吕尚文走上前去,居中的一名男子迎了过来,稍欠身子,谦恭而得体地问道:“请问尊敬的大魔导师大人,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呢?”吕尚文瞥了他一眼,兴趣缺缺地答道:“你们可有配得上我身份的衣物?这一身有时不太方便。”男子点点头,侧身向同伴们开口,吕尚文凝神细听,获取了话语中的含义:“这位大魔导师大人需要些合适的衣物,以便日常交际,诸位谁有准备上级纺?”
他们应当是酒馆老板口中的行商了,这样的穿戴,也不知是他们圈子所特有还是整个行商行业的制服。
行商中的一人向吕尚文深鞠一躬:“这可巧了,前不久一位大人托我置办服饰,到头来却又变卦,猫身上找虱子,把这货压在了我手里,正不知道怎么处理。”
吕尚文心底一乐,这样的巧合就堂而皇之地发生了,把概率学抛到九霄云外,令他不禁怀疑身边是否潜藏着外星人、超能力者以及未来人。刻意皱起眉头,把“不甚满意”写在脸上,他说道:“姑且看一看吧。”
商人又行一礼:“您稍等。”说完便走入身后那数量马车。过了片刻,捧出矩形木匣,打开来呈于吕尚文眼前。
叠放其中的是一套华美的服饰,淡蓝色呢绒披肩上缀着红宝石别针,金线在底边绣出浪涛形花纹。米黄色布料柔顺轻薄,长袍右侧开口饰有金边,雕着复杂图案的黄铜纽扣四枚列于腰上两枚坠于腰下,两朵金丝蔷薇从左腋绕至心脏处绽开,袖口及下摆处金色纹络构成奢华而不显浮夸的修饰。最绮丽的是那一条腰带,鸟兽花卉,诸多形状抽象却生动地绘满革带,银质带扣上的祖母绿在阳光下浮起一层氤氲。相较之下,月白色的长裤裤脚与内衣边沿,金纹就单薄许多。至于皮靴,则只是一色的深棕了。
商人将木匣递予同伴,又从马车中拿出一顶形似西方高筒礼帽的米黄色帽子,正前方帽檐向左翘起,顶部插有两根泛着银辉的狭长鸟羽。
“尊敬的大魔导师大人,这可不是什么劣质品,这一点我向您保证。雷诺曾经说过:所有的故事都源于巧合。您可能不信,但我以我这一双眼睛起誓,您穿上绝对合身,当然,这也不难验证。”
吕尚文扬扬眉毛,有心拎起长袍比对一番,可担心有失“大魔导师”的身份,也只得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一句:“多少钱?”
“五枚六成色的通用金币。”商人如此回答道。腰间的皮袋比看上去大上些许,其中金币不少,这价格还能接受,吕尚文随手掏出五枚递了过去。商人接过金币后惊咦一声,放在口中咬出两个牙印,掂量掂量重量,带着苦笑稍显犹豫地对吕尚文开口:“抱歉,这是赤金币……”
这样的话语令吕尚文一愣,无意中用了假钞般的羞赧错愕袭上脑门,直到商人接下来的话语传入耳中才得以平复:“只需要含六成金的通用金币就足够支付了。”吕尚文恍然大悟,也领会了赤金之意,于是取回两枚的同时也将心头的冷汗收起,没有当场失态令他颇感自得。
商人们互相看了看,脸上苦笑更盛,手中依旧摊放着三枚金币的那一人再三踌躇后说道:“尊敬的大魔导师大人,我们很想接受您的慷慨,可如此高昂的赏赐绝非我辈胆敢厚颜承负。赤金工艺特殊,价值不是靠成色与质量所决定,一枚足抵得上这套服装。”
吕尚文尴尬地咳嗽一声,摆正姿态:“你们的诚实值得赞赏,既然我给出了这个价格,那就大可以坦然接受。如果心中实在不踏实……这样吧,如果你们今日准备离开这镇子,到时候载上我,多的就当佣金,怎么样?”
商人们目露疑虑,这要求唐突而古怪,令人心生不安。“请勿见怪,但能请您告诉我们您的目的地吗,毕竟我们未必会经过您要去的地方。”商人中那颇具领袖感的一人,也正是最早开口的那人问道,赔着小心,却也有着坚定。
吕尚文早有腹稿,毫不迟疑地回答:“我从很远的国度来到这里,并不了解这个国家,因此没有具体的打算,在我的国家有着这样的一句话—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。因此我选择周游世界,寻找知识。所以到哪儿并不重要。我对你们没有恶意,以大魔导师之名起誓。”
商人不露声色地沉默片刻,而后便点点头:“如您所愿,若您允许,我们午餐后动身。”
吕尚文点头应允,拒绝了商人的协助,独自捧着木匣与帽子,走向酒馆。佯做好奇,用一枚银币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下了些许物件,真正的目的,自然是据称有着疗伤功用的药膏。
换下那一身足以把他送上绞架的大魔导师专用服饰。往臀部已经结痂的伤口涂抹膏药,并不似游戏中的即可见效,清凉感渗入皮肤,可伤口仍是伤口,这理所当然的状况却令他有些悒郁,既然是魔法与剑的异世界,多少希望有些“荒唐”事发生。内衣不知经过怎样的处理,不曾沾染血迹,只是那卵黄色总给人精神上的不适。换上新购置的那一套服装,如比量着他的身材裁剪,异乎寻常的合身,若非商人有言在先,他甚至会以为又是什么魔法“作祟”。
向酒馆点了几样菜品,依照报价,丰盛的一餐竟不到一枚银币,让他更直观地了解了怀揣着怎样的一笔巨款。堂堂大魔导师,携带如此财富,身边却并没有像样的行李,在这一小镇不远的崖壁上化为枯骨。吕尚文不寒而栗,摊上大事的预感让他食不知味。可事已至此,他也只能拎起塞着大魔导师套装的包裹,伪装“伪装成贵族的大魔导师”朝镇西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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